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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章 芷江(二)(第1页)

何应钦想了想,这才问道:“你认为当今的国内外形势之下,日本人会怎么想呢?”

张贤怔了一下,这个问题不是一个纯军事问题,基本上属于大的政治与战略上的分析,不应该是他这个中下级军官所考虑的,但是既然总司令问起,他也只能思忖了片刻,答道:“如今的国际形势之下,日本人在太平洋上被我们的盟军节节逼退,而在缅甸也失去了战力,南洋战场基本失败。这个时候,他们肯定想从我们中国的战场及早脱身,要么就是会孤注一掷,攻进四川逼迫我们就犯;要么就会与我们讲和,以得到现在的利益。只是我想到这个时候,任何一个中国人也不会去与日本鬼子讲和,委座肯定亦是如此。所以,日本人可能是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役,以达到逼迫我们的目的。”

何长官点了点头,这是很显而易见的,他看了看这个年青的学员,又问道:“如今日军在湘南与桂北等地集结了,你认为他们的目标会是哪里?”

张贤笑了笑,这个何长官的问话也太简单了,只要是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可以答下来,不等张贤回答,他身边的于长乐已经抢着答了起来:“肯定是芷江呀!”

“哦?”何应钦望了望张贤身后的于长乐,笑着问道:“好,那你说一说你的想法!”

张贤也转头看着于长乐,于长乐道:“报告长官,其实只要稍一想就可以想得通的。如今我们的制空权已经压过了日军,不过去年日军发动豫湘贵会战,夺走了我们桂林、衡阳、宝庆、零陵、柳州、南宁和丹竹七个空军基地,并催毁了我们三十多座机场,如今我们只剩下了芷江这一座前沿的机场,敌人肯定视之为眼中之盯,肉中之刺。所以,攻占芷江,应该是敌人首要的战略任务。”

“嗯!”何长官不停地点着头,问道:“小伙子,你说得不错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于长乐!”于长乐告诉张贤,心里却十分高兴,看来这位长官已经注意到自己了。

“呵呵,你们年青人的思想就是活跃呀!”他说着,又道:“这样吧,我再问你们一个难一点的问题。如果你们是日军的指挥官,你们会怎么样来进攻芷江呢?”

这个问题确实要比刚才的问题难了许多,但是也并不难回答。不等张贤开口,于长乐已经抢着回答着:“我想,日军肯定会沿着邵榆公路西进,翻过雪峰山,渡过沅江,直奔芷江城。”

何应钦点着头,日军的机动能力向来很强,沿着公路进攻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。所谓的邵榆公路,就是指从邵阳通往芷江东面怀化榆树湾的公路,这是湖南省东西间交通的动脉,长约五百华里。而此时,湘南枢纽的邵阳已经被日军攻占。

何长官又看了看张贤,问道:“张贤,你看呢?”

张贤也想了想,道:“敌人要是只简单地沿着邵榆公路西进,对于我们国军来说,这倒是好办了,只要在山区要冲依地势设一个口袋,埋伏下来,就可以将之歼灭。我想敌人不会这么简单地单锋突入。”

“嗯!”何长官依然点着头,又鼓励地问道:“那依你的想法,他们会怎么打呢?”

张贤笑了一下,道:“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,可能不对,我说出来还望长官不要见笑。”

“呵呵,你说说看嘛!这里我们就权当是在操演,又当不得真。”何长官这样地道。

张贤点着头,道:“以往日军的战法都很陈旧,我想这一次也许也不会有什么新意。他们进军的时候,总是分为左中右三头并进,中路为主攻,左、右两翼为辅助。比如当初的常德会战,中路从澧县直插下来,进攻常德;东边一路挡住第九战区的援军,西边一路又抢夺慈利、桃源,形成对常德的合围之势。我想这一次他们可能也会如此。”

“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些?”于长乐也来了兴趣,这样地问着。

张贤摇了摇头,却道:“我只能想到这么多。我想,敌人如果要从邵阳沿着公路西进芷江,他们面对的首先是我们的第四方面军,七十四军正拦在这条路上。日军可能会将这一路进攻作为主力,而同时会分别在南北两翼展开另外的师团,以配合中路的突进。从北面的右翼,我想最近的攻击点应该是从长沙、宁乡、湘潭附近向西直插,如果攻下新化,再直取溆浦、辰溪,就可以兵临沅江东岸,形成对芷江的北面包围之态;南面的左翼,可以从零陵、东安等地西进,取新宁、武冈、绥宁,沿着巫水北上攻取洪江,那么就可以对芷江形成南面的包围。这时候,中路的主攻突破第四方面军的正面,就可以与左右两翼形成三路大军,齐头并进,芷江城也就唾手可得。便是中路无法突破第四方面军的正面,只要与左右两翼合围上来,那么,第四方面军也就成了案板上的肉,只等着被消灭了。”

何应钦惊讶地望着张贤,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。而于长乐更是不知张贤的所指,到如今,他还没有背下湖南的地图,对张贤所说的地名还在模糊之中。

见到何长官良久没有说话,张贤又道:“长官,我说得有些多了,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,胡说了一番,让您见笑了。”

何长官这才如梦方醒,叹道:“你说得如此详细,就仿佛你就是那个日本的指挥官一样。呵呵,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些的呢?”

张贤笑道:“这其实不用细想,只要您拿着一张湖南地图,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所说的这三条路线来。是您也会做出这种预测来的。”

“哦?”何长官怔了一下,马上命令随行的一个参谋给他拿来了一张湖南的地图,在抖动的飞机上注视良久,这才点了点头,赞道:“张贤,你的记忆力真得不错呀,这么多的地图你都可以记住,就连地名也叫不错,我便是找还要找上半天,呵呵,这真是后生可畏呀!”

张贤苦笑了一下,老实地告诉他:“我原先是在第六战区做作战副官,没有办法,把湖北湖南的地图都背了一遍,默记在心,以备长官问的时候,可以答出来。其实我也只记得一些县级以上的地名,那些集镇却记不住的。”

何长官还是点头道:“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,呵呵,对于我来说,别说是县城,便是湖南省有几个行政督察署都说不上来的。”

张贤只笑不答,确实,背地图对于很多人来说,比背诗词文章要难了许多。

何长官又问着张贤道:“既然你对敌人的进攻路线作出预测,可有破敌之法?”

张贤点了点头,道:“其实,这些年来,我们与日本鬼子交手,许多的大仗都是大同小异。敌人变化不多,而我们的变化也不多。尤其是最近的这几次会战,我们的战术都是将作战兵团分为两线,第一线作渐次抵抗,将敌人拖到第二线上,然后以主阵地做为枢轴,两线合围,将敌人包围其中。敌人总是见势不好,便仓惶逃遁,我军再追击歼之。呵呵,这种战法打了许久,台儿庄会战、鄂西会战、常德会战都是如此。只是这个枢轴却过分紧要,往往让我们国军负出惨重的代价,才能抓住战机。比如台儿庄会战中的台儿庄、鄂西会战中的石牌,常德会战中的常德。如果据守这个枢轴的部队无法守住,那么就会一败涂地,远的不说,便是近的,长衡会战中的衡阳失守,桂柳会战中的桂林失守,使得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,为保存军力,只能丢盔卸甲,失城失地。”